第十七章 那就拼吧

沐雪得知了杨帆的离开,带着苏苏和老孔往村里赶,他们想要留住这个人,却没有看到最后那丝影子。在回村的途中,杨帆坐在客车上和他们擦肩而过,沐雪回身看到了杨帆留给他的最后一个侧身,他们蹲在了路边的林荫树下,沮丧的不能言语。寒阳站在凤凰花开的路口,身边已没了杨帆,他说:杨帆,对不起,杨帆,没想到是你先道的别。

而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,寒阳牢牢的装进了心里,那是个不能说的秘密,属于他和杨帆最为凄美的回忆。

只有寒阳知道,在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周,学校狠抓早恋的原因究竟为何。

沐雪是第一个被段老师叫起来点名的:沐雪,现在高三了,你们要知道轻重,不要误了自己误了他人。

简单的一句话让沐雪的心七上八下,他坐下来之后偷偷的看了眼前面的苏苏,倒是没有什么反应。从那天起,老师开始查寝,天天晚上过来点名,但时间一长老师们发现,附近的同学没有规律的回家,让查寝的工作并不是很好开展,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
沐雪抽屉里的那颗枇杷已经风干成了一颗黑色的果干,他舍不得扔掉,放在了枕头靠里的褥子下面。就在学校严打早恋的第二周,苏苏找到了沐雪,沐雪给了她一个耳机,里面放着陶哲《寂寞的季节》,苏苏说:沐雪,我们还是好好学习吧。

为什么?在一起就不能好好学习吗?

苏苏犹豫了好久,才含泪说出:对不起,我没喜欢过你,就这样。

拔掉耳机,苏苏从座位上走了,沐雪一把拽住:凭什么?为什么?

不为什么,对不起……

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,沐雪都在寻找那个为什么,但终究找不到答案。

沐雪的痛恐怕只有寒阳能懂,他不像老孔那般洒脱,爱恨分明,说放就放,可以今天爱,也可以明天忘记,沐雪做不到。

老孔说:最后一年了,你们不想拼一拼吗?

寒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嘴里叼上了烟,他使力来了一口,肺都快呛出来了:沐雪,拼一拼?

那就拼吧,沐雪看似坚毅的回答却带有十足的不甘。

苏苏,成了他见不得的痛。而老孔的期末成绩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可观,他开始承认自己确实不比当年了,有了服软的心。

带着沉重的心,兄弟三人一人要了碗米线,这时候的米线店,已经多了个打工的小姑娘,看上去才十一二岁,正在那扫地,老板娘说:老孔,你这小子,你不说要来帮我干干活吗,怎么也没来一次呢?

哎呀,老板娘啊,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孔改邪归正,开始搞学习了,哪有时间过来啊,你看,你现在不雇人了吗,用不着我啦。

哼,她是个什么东西,干活没人样,连扫地都扫不好。

那小姑娘知道是在骂自己,吓得使劲的扫那地,又被老板娘骂了起来:扫扫扫,你眼瞎啊,就知道扫,桌子上客人都走了,赶紧收拾出来啊,你不腾出地方,我怎么做生意。

转而跟老孔他们抱怨:看见没有,就是这样一个人,什么也不懂,还出来干活,实在不行,我看就把她撵走,留着耽误我生意。

老孔看看另外两位,大家心里想的都差不多,现在的老板娘已经变了,变得势力了,也不温顺了,张嘴闭口都想骂人。三人坐在那里都觉得别扭,他们可不想当大爷让那小姑娘为难,索性站起来就要走,这才想起来正事。

对了老板娘,我们三想在外面租一间房子,用来学习,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地方,你给我们推荐推荐。

老板娘放下汤勺,迈出来,笑嘻嘻的说:你们还找什么房子,我家有一个空着的房子,也没人住,你们去住就行。

真的啊,那太好了,省得我们到处找,老板娘,你有时间带我们看看去?

女人拎起汤勺不紧不慢的说,房子倒是有,就怕你们不喜欢,左右都是外来工,都租出去了,怕影响你们学习啊。

老孔精明,一下听出来老板娘言外之意:哎呀,老板娘啊,你就放心,屋子够住就行,我们三个情况你也知道,你就少点钱,给我们个打折价,让我们将就个一年半载。

要什么钱,你们也没什么钱,正好我那房子也空着,就去住吧。

沐雪和寒阳也听明白意思,赶紧配合老孔:是啊是啊,该多少就多少,老板娘你给个数,我们看完地方,要是行,这周末我们就搬过去。

老板娘骂了一句那小工:刷碗去,饭桶。然后笑着朝三人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。

行,六十就六十,六十一个月,就这么定了。

等周末找老板娘看房子的时候,店里又换了一个小工,老板娘态度还是出奇的差,好像到她这做工的就是这般待遇似的。

出租房距离学校差不多五百米,位于正街对面的一个胡同里,屋子在二楼,楼梯开在房子外面,上了楼梯就是门,打开那道红色木门就是屋子了,标准的水泥地明显比教室要光滑的多,里面有个木架子,地下摞着几块木板,连个桌子都没有,屋子侧墙开了另一道门,一把铁制的小锁紧紧的扣着,将门的那边隔开来。老板娘指着地上的木板说:你们动动手,把他搭架子上就是床了。

老孔挠着头,嬉皮笑脸的还价道:老板娘,你看我们三个大小伙子,也不能挤在一张大**,你想想办法再给我们弄个小点的?

哎呀,我上哪里去弄嘛,三个人怎么就住不了啦,那么大床,足够了。六十块钱,这种条件的屋子你上哪里找去。

再加五块?

老板娘看看老孔,叹了口气:我就是看你们可怜,回我家搬一张过来吧。

那是周六晚上,三人几乎是连夜搬过去的,就像是逃荒一般,一刻也不想留下。等周天晚上,宿舍同学回来的时候,无一不被震惊,都以为闹贼了。

周一上课的时候,段老师就把沐雪和老孔叫出去了,面红耳赤的吼道:你说你们两个,啊,好好的宿舍你不住,偏偏要出去,你们说,出点事,怎么跟你们父母交代,赶紧搬回来。

段老师,我们搬出去是为了更好的学习,你就让我们住外面吧。

放屁,更好的学习?学校有学校的规矩,也有责任,你们实在不听我的话,把你们家长叫来,他们要是同意了,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。

寒阳当然也被贾老师叫去谈话了。中午,三人端着饭碗,无精打采的靠在墙脚,菜里还是没有油水,这样的菜他们吃了两年多了,竟一点改变都没有。

怎么办?老孔。

什么怎么办,搬出去了就没有再搬回来的道理,房租交了三个月,钱是要不回来了,你们舍得我还舍不得呢。

家里人要是知道了,肯定不会同意。

寒阳也在打退堂鼓,害怕惹家人担心,母亲一个人为了家,已经够操心了,砸锅卖铁还了他爸欠下的钱,还要供他读书,在寒阳心里,母亲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,让母亲担心的事他不会做。

沐雪当然知道寒阳的心思,吃了最后一口饭,对寒阳说:你先搬回来,我跟老孔给家里打电话,争取同意。过了这阵你再出去。

沐雪你什么意思?看不起我是吗?

寒阳你别激动,沐雪没那意思,爷爷就是没本事,你看人家杨帆他爹,你们是没见,往那校长家里拎这拎那,哎,爷爷要是有本事,也给老段那点东西,让他闭嘴。

一提到杨帆,寒阳的脸一下就阴沉下来,他突然想给杨帆去封信了。

当天下午,沐雪就把父亲的电话给了段老师:老师你给我爸打电话吧,我问过了,他们让我自己决定。

你爸你妈也不说管管你,啊?孔尚书,你呢?

老孔伸直脖子,理直气壮的说:我爹没有电话,我联系不到他,等赶集的时候我上街给你找来问问。

事情就这样过去了,段老师的心思一下放在了理科班的全面复习攻略上,对于这些边边角角的小事泰然处之了。

寒阳也理所当然的住了下来,住进去的第一个周末,沐雪就开始对屋子里的那把铁锁有了兴趣。

老孔,你说,这道门锁上干什么,里面有什么东西吗?

老孔从**转了个身:什么?

老孔,咱们出来是学习的,不是让你睡懒觉,现在你倒是清净了,再睡下去我看还是搬回去得了。

啊,那锁啊,我来研究研究。

老孔避开话题,三两步来到那铁锁跟前,开始把玩,这边玩着,眼睛恨不得钻到门缝里,妈的,老板娘这个婆娘故弄玄虚,把门打开让咱们住多好,非要锁起来,简直浪费资源。

说着,老孔从裤腰掏出他的一串钥匙,挨个往那锁孔里掏。

老孔你就别整没用的了,你还不如到楼下捡块砖头来砸了。

沐雪话还没说完,只听锁扣嘎吱一下,老孔将铁锁取了下来,拎在手上:瞧见没有,什么叫实力,走,进去看看。

诶,老孔,先等等,不让咱们进去是不是里面有什么,要不算了?

唯心主义,一边去。

老孔一脚蹬开了门,跳了进去:快来,沐雪,有个大东西。

沐雪放下课本,跟了进去:什么东西,还用黑塑料布盖着?

拉开不就知道了吗,让爷爷拉开看看,老板娘这个神婆,搞什么鬼。

沐雪想制止,但面对老孔,他也只是想想,老孔解开捆着塑料布的绳子,从一头开始往外抽,只见一个通体发黑的东西露出来,塑料布拉到一半,沐雪叫了一声:老孔,别动。

两人绕道那黑东西后面,望了望对方,顿时毛骨悚然起来:棺材?

老孔呲溜一下将塑料布全部揭开,一口透着漆光的黑棺材正面通红,侧身发黑,阴森森的看着两人。

盖上,老孔,赶紧盖上,吓人啊。

老孔手慌脚乱的将现场还原,退出来锁上门,随即两人倒在**,一下午没敢学习,到了傍晚太阳西斜,沐雪心里开始发毛:老孔,走走走,回学校住一晚,一想到隔壁有这么个家伙,我睡不着啊。

酒壮怂人胆,爷爷我去搞点小酒,喝几口你鬼都不怕了。两人慌张锁上门,出去买了两斤散酒和一斤花生米,回来的时候一掏钥匙发现门被打开了,两人互视了眼,心中不觉惊悚万分,沐雪拉拉老孔衣襟,小声说道:走走走,赶紧走吧。

老孔不信邪,一脚踹开了门,只听里面惨烈的啊了长长一声,那声一起,差点没把两人从楼梯阳台上给甩下来,对眼一看:寒阳?你他妈有病吧,大晚上你回来也不开灯,你把人都吓死了。

寒阳捂着脑袋抱怨道:靠,你两才有病,没事踢门干什么,我是想开灯,灯泡烧了,我正想换个好的,你倒好,一脚把我踢飞了,行了,再去买一个灯泡吧。

等灯泡回来,电恢复正常之后,老孔才把隔壁那口棺材的事娓娓道出,寒阳喝了口酒,往嘴里扔了四五粒花生,对老孔说:钥匙拿来,我过去看看。

别了别了,寒阳,大晚上的,太吓人了,你还是让锁老实锁着吧,千万别打开。

废话什么呢你。

寒阳一把抢过钥匙串,打开了那道门,沐雪和老孔直接缩到了床角,把手电筒给寒阳。寒阳巡视一番后,大步流星走出来:不就是口空棺材吗,就是块木头,有什么稀奇的,我爷爷信中医,我也不信这些鬼怪,今晚我就住在这棺材里,给这屋子驱驱邪,要不然你两都不敢住了,没用的东西。

寒阳说着就出来把自己的褥子扔进了棺材,跳进去平了平,枕头一扔便倒下了。

老孔,你两进来看看我,一点事都没有。

两人哆哆嗦嗦挨过去,寒阳从棺材里噗嗤一下坐了起来,直接把沐雪吓得坐在了地上,半天喘不过气。

寒阳,别闹了,赶紧出来,不吉利,老板娘不让我们进,现在你倒好,还睡进去了,你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不睡床,怎么偏要睡这个呢,你看把沐雪吓的。

行了,你两把锁锁好了,给我拿个水瓶,今晚就当尿壶了。

两人劝不住寒阳,就依了他。整个晚上,他两硬是没睡着,光听着隔壁寒阳的呼噜声了。第二天天一亮,那门就哐哐的响个不停,老孔窜了起来:谁?

谁谁谁,你大爷,赶紧开门,我要拉屎。

这才反应过来,赶紧放开这不要命的出来一解痛快。

沐雪望望老孔:还真没事?

没事,能有什么事?不就是块木头嘛。

哼,没有什么事你怕个屁啊?

我……我是怕你一个人害怕没伴,我装的行了吧。

那天过后,关于那道门,大家也都定了协议,谁也不许再进。关起门来搞学文,鬼怪的事一概不谈。

寒阳说,鬼怪都不敢拿我怎么样,看来这地方风水好,金榜题名就靠这屋子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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