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病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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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几天,周念总会无端想到那个鹤遂和沈拂南的赌约。

输的人会失去三个月的身体使用权。

如果输的人是鹤遂,那么沈拂南会回到京佛,继续过着他的影帝人生,与她周念的人生轨迹没有半点关系。

那到时候她会有不舍和遗憾吗?

周念自己也说不清。

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,那个职业是民警的人格阿烈出现,他和周念插科打诨,聊着上班时的琐事。

阿烈告诉周念,昨天有个人因为丢了一封信而报警。

周念觉得这个人格很健谈,便笑着问:“那最后信找到了吗?”

阿烈搓搓脸,说:“没,被扒手扒去了,找不到了。”

“丢信的人应该很难过着急,不然不至于报警的。”她对阿烈说。

“那也没办法。”阿烈说。

话音刚落下,没等周念再开口,鹤遂的人格就回来了。

人格在一瞬间转换。

周念明显注意到男人脸上眸色变得轻懒深邃,是她极为熟悉的,她觉得很稀奇:“你回来得挺快。”

鹤遂不知道刚刚是哪个人格跑了出来,只淡声道:“也就眨眼的功夫。”

周念盘腿坐在客厅里的地毯上,腿上放着画板,正在拆画纸的塑封:“可我看有的电影里,人格切换的时候,主角会很痛苦,有的还会抱着头咆哮什么的才完整转换。”

鹤遂盘腿坐到她身边,取过她手里的一叠画纸,帮她撕开塑封,一边撕一边懒懒扫她一眼:“你也想看我抱着头咆哮?”

周念:“……?”

她倒也没那个意思。

他抽出那叠画纸:“是转换人格又不是变异,那么夸张干什么。”

周念撇了下嘴,小声嘟囔:“电影里就是那样演的。”

鹤遂手指捻着画纸一角,问她要几张。

周念说一张就够了。

他抽出一张画纸递给周念,周念接过纸时又问:“那你可以随意叫其他人格出来吗?”

鹤遂眼睫微微一颤:“你想见谁?”

周念把画纸往画板上夹牢固定:“我就问问。”

他的双手反撑在身后,仰着脖颈,姿态很是懒散,眉眼里却有着几分深意:“你想见沈拂南。”

周念微微一愣,瞪大眼睛:“怎么可能啊,我最讨厌他了。”

听她说讨厌,鹤遂眸底的暗逐渐消泯,轻笑一声:“那你是不想见我?”

周念听出他话里的玩味和蓄意,故意装没听懂,加重语气:“我只是单纯问问。”

“噢。”

他懒洋洋地应一声。

周念一边挑选画具一边问:“你噢什么,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。”

鹤遂偏头看她,眸底有着微亮,低低笑了一声:“可以。”

还真可以。

周念准备画铅笔画,挑了只铅笔,说:“那我想见宋莱。”

鹤遂眸光凝定:“为什么?”

她低着头没看他,看着墨绿色铅笔上的金色2b字体,以很轻的口吻说:“他很像十七岁的你。”

宋莱成天打架,性格阴晴难定,暴戾又疯狂。

这不就是十七岁的鹤遂吗。

男人敛住脸上的笑意,他仰着头把目光落到雪白的天花板上,嗓音幽凉:“是现在的我还不够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才让你只想见到十七岁的我。”

周围倏地就安静下来。

也不能说是现在的他不好,他对她的照顾已经格外周全无遗。

只是谁又能不怀念十七岁的他呢?

那时候,他不是万人瞩目的巨星,只是属于她一人的鹤遂,会在阴暗小巷和她拥抱接吻。

现在的他连出门都需要全副武装。

帽子,口罩,墨镜,哪怕这些全部都带着,把脸遮得路不出一丝白,还是会被认出来,被人追着要签名和拍照。

即便那是和沈拂南有关的一切,但是又怎么能分得清呢?

所以他现在再怎么对她好,到底也不能和当年相对比了。

门铃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。

周念不想被困死在这样的死寂里,主动起身去开门,鹤遂还在原地,怔怔看着天花板,陷进沉思里。

周念打开门,看见门外站着的莫奈时,眼前一亮:“莫奈!”

莫奈扑过来重重抱住周念:“想死你了呜呜呜。”

周念差点被勒得喘不过气,拍拍莫奈结实的胳膊,无奈地笑着:“好啦,这不是见到了。”

两个月时间没见,莫奈又长胖了十多斤,体重直逼二百五,周念迎她进门时观察到莫奈脖子后面有一圈黑色的纹路。

“莫奈,你要注意身体。”周念关上门,跟在莫奈身后,“你有黑棘皮了,我记得这个是胰岛素抵抗的表现。”

“我知道啊,哎——”

莫奈长长叹一口气,“但还想再多赚一点钱,赚够了就收手。”

人的一生要赚多少钱才够,这始终是个未知数。

刚进门,莫奈就注意到懒散坐在地毯上的男人,长腿不羁地敞放着,双手后撑,仰着脸时喉结突出得很明显。

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幅画,现实生活里很少有人帅得像和周围不在一个图层,偏偏他鹤遂就是。

“你还真在这儿。”莫奈一边把水果和补品往桌上放,一边对鹤遂说话,“怎么,突然良心发现了?”

说话刺刺儿的,暗讽鹤遂之前就是没良心。

鹤遂也不解释,更不反驳,回过神般勾唇浅笑:“是,良心发现了。”

莫奈冷嘁一声,没再说话。

“累死我了。”莫奈摘掉肩上的链条包,往沙发上一坐,“公司不同意我请假,除非让我提前把时长播够,我就狠干了几天,才请到假。”

“那这样好辛苦啊,岂不是一直在被迫进食。” 周念最懂那样的感受,堪比炼狱,胃不停地在被撑大。

莫奈重重喘出一口气:“没办法,不然请不到假,我是一定要过来看看你的,来——” 她拉着周念坐下,“我好好看看你。”

她捏了捏周念的胳膊和腰,又捏了捏周念的脸,“太好了,长了不少。”

“嗯呢。”

莫奈拿过包,翻出手机:“我有件事是一定要和你当面说。”

周念看着她:“什么。”

莫奈解锁手机,点进抖音里,找到肖护的账号:“你之前看视频有没有发现,他的视频里背景很熟悉。”

“发现了。”

那毕竟是周念从小生活的地方,闭眼都能想象出完整模样,“是在花楹镇,南水街。”

提到南水街的时候,男人挑了下眉:“什么事?”

周念眼睫轻颤:“肖护现在成为了一个搞流浪猫狗救助的宠物博主,靠这个赚了不少钱。”

“……”

鹤遂顶了一下腮,微微眯眼。

莫奈摇着头说:“这简直比鹤遂摇身一变成了国际巨星还要让我震惊,我完全不相信他是那么有爱心的人。”

周念平静开口:“他的确不是。”

顿了下,又说:“他虐杀了厌厌。”

莫奈登时哑住,还是第一次听周念说这个事情。

以前她和周念一起去喂过厌厌几次,记得那是一只特别乖巧的黑猫,没想到竟然死在了肖护的手里。

“我居然都不知道……”莫奈握住周念的手,“我光是凭感觉就觉得肖护很坏,我果然想得没错,那这样我更不能放任他这样啊。”

周念若有所思,内心摇摆过后是别样的坚定:“嗯,我们不能放任他这样,我们得做点什么才行。”

那天,周念和莫奈讨论很久,才商量出具体的方法。

她们决定回到花楹镇去,找到肖护暗中跟踪观察,拍下他虐待猫狗的证据,然后在网上进行曝光。

“我也要去。”鹤遂突然开口。

“不行。”周念想都没想就拒绝,“你的情况不适合出去,你得留在这里。”

莫奈疑惑地看男人一眼:“他咋了?”

周念抿唇不语。

不管是什么病都属于个人隐私,她要是轻易说出来总归不妥。

鹤遂脸色沉下来,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念:“你想都别想,除非我跟着你去,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,你一个人不安全。”

莫奈:“……”

她迟疑了一秒,问:“请问我是狗吗?”

鹤遂终于舍得分一点眼风给莫奈,没情绪地说:“两个也不安全。”

莫奈:“……”

沉默了一阵。

周念温吞地说:“可是你跟着的话很不方便。”

莫奈附和:“就是啊。”

现今的他走在哪里都是焦点,永远都会有镜头对准他。

鹤遂坐直身体,还是说:“我得跟着你。”

周念和他硬犟:“我就是不想让你跟着,有莫奈一起就够了。”

莫奈抬抬下巴,又拍拍胸脯:“我这么大的吨位,放心吧,少操点心。”

鹤遂抿唇不语,脸上的不情愿很明显,又不像逆她的意。

周念又想到一点,问莫奈:“我要现在注册个抖音账号吗,拍到证据后曝光。”

莫奈眨眨眼:“用我的呀。”

她拿自己的抖音账号给周念看,“我粉丝比那个渣渣多。”

账号粉丝有58.9w。

的确很多。

莫奈瞟男人一眼,“不过还有个粉丝更多的在这坐着呢。”

她拿话点着鹤遂。

“算了。”周念抢先一步说,“不需要。”

那毕竟是沈拂南的账号,没必要,用了反而觉得欠人情,她会觉得不自在。

没想到,鹤遂竟然主动说:“到时候把证据发我,我发微博。”

莫奈把眼睛瞪到最大:“真假啊你?”

“嗯。”

三千万粉丝量级的顶部流量去发这样曝光微博,且不论影响力如何,都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,首要的就会说他引导网暴。

周念语气迟疑:“不太好吧……”

沈拂南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发疯,鹤遂知道她的顾虑,优哉游哉地笑道:“我都不怕,你担心什么?”

“我怕他出来发疯。”周念说。

“别怕。”男人语气轻描淡写,“我还能压住他。”

没等周念开口,鹤遂深邃眸底浮出一抹凉色,他冷冷道:“他那样伤过你,毁了他都不不为过。”

周念指尖微微一颤,心底的湖面漫卷起一点涟漪。

一旁的莫奈:“?”

她满脸的问号,插话进去:“你们在说什么啊。”

周念把莫奈当最好的朋友,也不想瞒着她,便轻声问鹤遂:“我能告诉她吗?”

莫奈更好奇:“啥啊?”

鹤遂漫不经心地点点头:“听你的。”

周念酝酿了下,说:“鹤遂有人格分裂。”

莫奈瞳孔地震了两秒:“人格分裂?!”

“嗯。”

莫奈对人格分裂知之甚少,周念也是通过鹤遂才了解不少,耐心地给莫奈解释一通,包括人格间思维独立,转换速度很快等等。

莫奈听后,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:“啊啊,也就是说,在京佛病院冷漠对待你的并不是鹤遂本人,而是另外一个人,是这样理解吗?”

周念点点头。

莫奈有些歉意地冲鹤遂一笑:“不好意思,错怪你了。”

鹤遂不是个爱计较的人,抬了抬下巴示意没事。

周念起身去给莫奈接了杯水,回来递出水时,问:“我们什么时候出发?”

莫奈想了想,说:“择日不如撞日,要不就今天?”

周念点头说可以。

鹤遂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,手里转着一只铅笔,铅笔频频掉落,显出他的心不在焉。

周念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,换一身衣服就能走,但她当初来东济时被鹤遂裹在被子里穿着睡衣来的,没有可以换的衣服。

莫奈便提议她出去给周念买,反正附近有个商场离得近。

周念同意,说买好衣服回来就出发。

莫奈离开了。

空气里静了好一阵,在又一次铅笔坠落时,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:

“念念,你这一走,还会回来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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