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九章 杯酒伴更,故昔遥情

第八十九章杯酒伴更,故昔遥情

梁三公子突然出现在窦先生面前时,两个人都被对方的样子吓了一跳。

梁三公子头发蓬乱,上面似乎还挂着树枝树叶,满脸泥污,身上衣衫散乱不堪,脚底一双靴子竟然还少了一只,远看就像是刚从破庙里走出来的要饭花子。

而窦先生则形色憔悴无精打采,眼中满是血丝,黑眼圈十分浓重。

“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?”

“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?”

两人几乎同时问出这个问题,相视许久,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对方。

最后还是梁三公子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,他突然抬起手指着窦先生讪笑道,“为情所困?为情所困吧?”

窦先生一听这话,脸色顿时难看起来,他狠狠瞪了梁三公子一眼,可随后又长叹了一声。

窦先生转回身往书房中走,边走边吟诵起来,“雨后萧萧声,斜阳日日红,伴更一杯酒……”

“遥念故昔情。”

梁三公子脱下另一只鞋子甩在一边,接下了窦先生的诗句。接完之后他还挑着眉梢对窦先生说,“你啊,别一次情伤成千古。读那些诗书,怕是都把你的脑子给读坏了。什么萧萧声,什么日日红?哪里来的那么多凄凉悲惨?有些事情,过去就过去了,偶尔回想一下伤怀一下倒也罢了,要是一直被那些东西困住啊,人就活的累了。”

窦先生闷声坐在桌边,提笔将这四句诗写下来,边看边叹气。

感叹了一会儿,窦先生突然闻到一股异味,他抬头一看,那味道来源正是脏兮兮的梁三公子。

窦先生一脸嫌弃的连打带踹把梁三公子赶去洗了个澡,又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他一身。等梁三公子洗干净换好衣服再回来,窦先生才发现,他脸上竟然还有伤痕。

窦先生上前扒开梁三公子衣服检查一下,发现这家伙身上也有几处伤口。

“你到底干什么去了?”

窦先生瞪着梁三公子问道。

梁三公子呲牙一笑,还是什么都不说。

两人回到窦先生屋中,窦先生一边给梁三公子处理伤口一边逼问,梁三公子没挺上多久,最终还是招认了。

“我去了一趟凤泉岭。这些伤都是不小心摔出来的……没什么。”

听梁三公子这么说,窦先生手上的动作就是一滞。

他突然想起,王爷让自己带给梁三公子的那句话,自己还没机会跟他说。

“这个时候……你怎么还跑出去胡闹……”窦先生明知道梁三公子做的事情一定自有用意,却不想再深究了。

梁三公子趴在窦先生的床榻上小声嘟囔,“能做的事情,我爹和我二哥都做了。这种时候,我不出去玩闹,还能干什么?就和当初一样,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做那些事,不能阻止,也不想参与。”

梁秋荣所做的事情,窦先生和梁三公子都知道,但是他们也知道,不单是衲岩县,整个武明郡都是如此。

窦先生曾经在自己师父那里听过一句话,叫做官不为善,民可聊生,太方太平,官为善而民无生,是为险象。

这衲岩县中百姓虽然每年都要遭受水灾,但实际上却都有一线生机。朝廷款项虽然被当地官员侵吞不少,但实际上能够分到下面的,寥寥无几。

说白了,这一切祸端并非出在梁秋荣一人身上,而是朝中上面的种种,才使得下面有这样的事情。

窦先生刚给梁三公子处理好了伤口,就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。

窦先生出门一看,是杜亦霖的亲卫过来传话,说让窦先生过去,杜亦霖有事找他。

窦先生不敢怠慢,丢下满口怨言的梁三公子,匆匆到前面去见杜亦霖。

没想到见过之后杜亦霖似乎并没有什么急事儿。

屋中没有别人,杜亦霖仔细打量窦先生,皱着眉头叹道,“黑眼圈又重了许多,你这几天真是寝食难安啊。”

窦先生有些尴尬,那天他和冷轩蓉的事情怕是瞒不过杜亦霖的,所以他也只能点头认了,“轩蓉姑娘以后怕是不敢再接近我了……这几天她也没到书斋来……唉……”

杜亦霖呲牙一笑,过来拍拍窦先生肩头,安慰道,“人家冷姑娘怕是早就芳心暗许给那个曾颜良了,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?果真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啊。你啊,就别再苦着自己,去想那些没用的事情了。皇城中大家闺秀名门贵胄要多少有多少,你喜欢谁,我就帮你撮合谁,如何?”

窦先生闻言更是尴尬,他皱起眉头瞪着杜亦霖低声说,“我对轩蓉姑娘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!君子坦****,我们只是朋友之交。如今坏了我们这交情的也不是别人,就是因为你迟迟不去调查官银被劫的事情,没法给曾颜良清白,又不能给冷先生伸冤,那天轩蓉姑娘痛哭不止可不是因为别的,就是因为这些事情!”

杜亦霖一看窦先生越说越着急,像是想赶快解释清楚什么一样,忍俊不禁,最后竟然笑的前仰后合。

窦先生也豁出去了,抱起肩膀做出仰天长叹的样子,“这果然是……成事不足……败事有余!”

“你说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?”杜亦霖上前一把揽住窦先生的脖子脚下一踹,窦先生应声倒地。

这一下把窦先生摔得吭哧一声,更要命的是杜亦霖不仅没离开,反而骑坐到了窦先生身上。他学着刚才窦先生的样子,抱着肩膀笑呵呵望着窦先生问,“你再说一遍,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?”

窦先生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,使劲儿摇头,嘴里无声说着,“王爷饶命……”

杜亦霖玩的高兴,栖身压在窦先生身上,捏住窦先生脖子靠近他耳边小声问,“听说梁家那个三儿子又来了?”

窦先生双手握住杜亦霖一只手,使足了劲儿却还是搬不开,他只好低声求饶,“王爷有话好说!我们这个样子若是被人看到,只怕坏了王爷亲和属下的名声!”

杜亦霖挑起眉梢冷声道,“你又不是我的属下,欺负欺负你,有什么大不了的?”

说完这话,杜亦霖却放开了手,起身拉起窦先生,整理好衣衫,转头问他,“你想不想知道那位冷姑娘是不是还在生你的气啊?”

窦先生闻言便是一愣,随即使劲儿点了点头。

杜亦霖笑呵呵对窦先生说,“给你一个机会,你现在就到冷家去把冷姑娘找出来。先出去转转,转的差不多之后再把她带到这里来。”

“啊?”窦先生惊讶的望着杜亦霖,好半天才退后一步摇头道,“不行不行!这算什么机会!”

杜亦霖淡然的说,“这要是你自己跑去这么做,自然不是什么机会,但这件事是我让你这么做的,不就变成机会了么?我想见见冷姑娘,但是现在这里和我的亲卫们都被那个贺笠靖盯的严严实实。也只有你能帮我办这件事了。”

见窦先生还是一副茫然神情,杜亦霖这才详细解释道,“这衲岩县中的人都不认识冷承戚,更不知道他的来历,但是贺笠靖与冷承戚是同科,以前又是至交好友,冷姑娘贸然进出这里,怕是很快就会被贺笠靖发觉冷承戚的存在。这段时间冷姑娘一直没到这里来,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她想到了这一点。”

话说到这里,窦先生才恍然大悟。

原来轩蓉姑娘是为了她父亲的安危着想,所以才没来这染尘书斋啊!

想到这里,窦先生猛然扭头盯着杜亦霖,沉声道,“你早就想到了?想到了却还不告诉我?”

杜亦霖一惊,急忙摇头摆手,“我也是刚刚想到……刚刚想到!”

窦先生皱起眉头闷哼一声,他知道杜亦霖一定是一直看他笑话,所以才故意不说的。

“总而言之……”杜亦霖见窦先生生气了,急忙自己给自己打圆场,“你带着一个跟冷姑娘身形差不多的侍童出去,避人耳目,到冷家之后让冷姑娘换了侍童衣服,转几圈再回来,这样贺笠靖就不会发现她了。这段时间,你正好还可以跟她好好聊一聊,修复一下你们的朋友之情。”

窦先生虽然有些生气,但知道杜亦霖出的是个好主意。他假装有些不情愿的样子,犹豫半天才点头答应下来,可出了房门之后,窦先生却脚步匆匆,片刻都没有耽误,找了侍童,又让侍童藏了一套衣服在身上,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染尘书斋。

他们出门之后没有径直去冷家老屋,而是在衲岩县城中转了一会儿,确定没有人跟在身后了,窦先生这才放下心来,带着侍童前往冷家老屋去了。

这一路上,窦先生心中都在咚咚的敲鼓,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紧张。他使劲儿的提醒自己,他与轩蓉姑娘是朋友之情,绝没有非分之想,可越是对自己这么解释,似乎就越是紧张无比。

窦先生一想起那天自己冲动之下从背后抱住了冷轩蓉,就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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