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 病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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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个注定多事不安宁的六月。

周念在镇上医院的病房里醒来,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横行,病床绿油漆斑驳脱落,在地上凌乱地堆着碎屑。

此时距离去肖护家录像拍摄证据已经过去十个小时。

外面是早上九点的太阳。

莫奈正守在床边,哭的双眼通红,见周念睁眼激动得不行:“对不起呜呜呜……”她内疚不已,“都怪我踩到了那个易拉罐,不然肖护不会发现我们,你也不会被他的□□射到。”

周念摇摇头:“我没事,你受伤没?”

莫奈哽咽着说没有。

“人没事就好。”周念说完这么一句,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昨晚昏迷前看到的背影,“昨晚——”

她迟疑住,没往下说。

看出她眼里的细究,莫奈冲她点点头:“是鹤遂。”

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他。

莫奈先一步开口:“现在情况不太好……”

周念心里咯噔一下:“怎么回事。”

莫奈:“他把肖护打得住院,肖护现在要做伤情鉴定,说是要告鹤遂故意伤害。”

这下事儿摊大了。

且不论肖护能不能打官司能不能赢,他只要以此缠上鹤遂,就像是沾了狗屎一样甩都甩不掉。

顶流影帝官司缠身的噱头多能引人注意。

肖护岂会不明白这一点?

周念从**坐起来:“鹤遂真打他了?”

莫奈有些不确定:“也不算吧……?”说完便陷入对昨晚的回忆中。

当时的情况千钧一发。

周念被□□射中左小腿,当即瘫软在地,肖护已在眨眼间爆冲至眼前,可补面容因为愤怒显得更加骇人。

她当时吓得腿软,想尖叫都叫不出。

肖护没有管她,直接冲向周念,他的目标就是周念,他比谁都要更加憎恨周念。

当年的事情花楹镇人尽皆知。

肖护伤人事件,因为周念出庭作证让一切尘埃落定,他获刑四年零八个月,当他锒铛在狱服刑的时候,他的仇家却作为院线男主角出现在大荧幕上,一炮而红。

这叫肖护如何忍得了?

鹤遂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他弹烟灰在脸上羞辱的南水街疯狗,他变得受欢迎,好多人喜欢他,追逐他,把他当做人生偶像。

而他还是他,还留在这个小镇,当着一个有前科的小人物。

此中落差有多大,不用细说。

月高风黑夜,旁边是一颗五人拉手才能合抱住的老橡树。

几乎就在肖护逼至周念眼前的那一瞬间,一道颀长黑影从树身后闪出,速度快出虚影,在一个刹那间,他人已经挡在周念的身前。

莫奈登时目瞪口呆。

男人的出现就像是立在周念面前的一道高墙,她在名为他的墙内,安全无虞。

他侧过脸,轮廓流畅分明,眼角余光里是周念微晃的身体。

莫奈看见有寒光从他的眼底崩出,整个人气质凛然又危险。

麻醉针生效,周念软趴趴地晕倒在地。

男人缓慢地把脸转回,看向肖护时唇角已经泛出点点笑意:“欺负女的算什么本事?”

肖护爆冲的身形原地刹住,看清来人脸孔时,表情大变。

尤其是在肖护看见鹤遂脸上的浅笑时,表情更是变了又变。

他曾经也看过鹤遂这样的笑容——在南水街,鹤遂扛着一把铁锹,跳上车前盖,砸碎他车的挡风玻璃时,也是这样冲他笑。

血液里涌动着本能的畏惧。

下一秒,肖护慌乱地举起□□就要扣动扳机。

鹤遂比他还快,修长五指嚯地紧握住枪口,臂上骤然发力,强行把枪口迅速地朝下猛压。

“砰滋——”

麻醉针喷出枪口,与鹤遂的小腿擦过,射进泥巴路面上。

肖护下意识低头,看见男人紧握着枪口的手背爆出青筋,整条小臂上都是蜿蜒虬顺的线条。

鹤遂见他脑门正好对着枪柄,便顺势握着枪口用力往上一怼,痛击在肖护的脑门上。

“啊呀——!”

肖护先是痛呼一声,撒手弃枪,捂住脑门闭眼踉跄了好几步。

不凑巧的是他脚边有一块高凸出地面的石头,肖护踢到那块石头,一头栽进路旁豁沟里,摔进去时嘴巴蒸正好磕在冷硬的路沿上。

紧跟着,一粒白色划过暗色空气,径直飞到鹤遂的脚边。

鹤遂低头一看,借着冷色月光,看清楚那是一颗门牙,上面还带着血。

鹤遂把□□扛到肩上,像当初扛着铁锹那样,走向同一个肖护。

他来到豁沟旁边,慢条斯理地蹲下,把□□扔到肖护身上,笑意缓缓在嘴角抽开:“改造四年还没改造明白?”

这人是真懂怎么气人。

肖护摔得一脸血,背朝下像条狗似的卧在沟里,听见这么一句后气得剧烈哆嗦喘气,想要翻身过来骂鹤遂,完全忘记旁边就是长长的斜坡,斜坡直通深林。

随着肖护一点一点地翻身,鹤遂脸上的笑意也愈来愈深。

他眼睁睁看着肖护翻身过后,身体滑下斜坡又难以自控地朝林中滚去。

“啊————”寂静中久久响起肖护的惨叫声。

……

周念听完经过后,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,隔很久后,才轻声问:“他现在人在哪里?”

莫奈:“还在镇上派出所里,现在估计快出来了。”

周念顿了顿,说:“我们过去。”

莫奈啊了一声:“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啊?”

周念摇摇头,下床穿鞋。

她们赶到镇派出所时,外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,数不清的人脑袋窜动着,其中有媒体记者,也有鹤遂的粉丝。

一夜时间里,几千人同时涌入这个小小的花楹镇, 都是因为收到了鹤遂身在此处的消息, 有好多狗仔和粉丝都是从外地通宵赶过来的。

现场混乱,嘈杂,乌烟瘴气的挤来挤去。

好在还有几个警察出来维持秩序,拉了条警戒线挡在门口,不然得乱上加乱。

鹤遂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。

周念的耳边突然爆发出一阵轰鸣,是粉丝撕心裂肺地哭喊声:“遂哥!”“哥哥!”“啊啊啊啊——!”

她们叫的人从来不是鹤遂。

而是此时此刻潜睡在鹤遂身体里的沈拂南。

缭乱明灿的日光下,鹤遂出现在几级台阶上方,郁成陪在他的身边,他的脚底升起记者连珠炮似的发问还有粉丝们的呼唤。

他的脸上带着一副黑口罩,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,整个面部只有极少的留白。

饶是如此,周念还是知道,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她。

人声鼎沸里,鹤遂的脸始终朝着她所在的方向,没有半点偏移,长久的持续。

“你为什么会和肖某起冲突将他殴打入院呢?”

“鹤遂回答一下咯,你前阵子被爆出殴打生父没有回应,这次也会选择冷处理吗?”

“先后这两件事是不是能说明你有暴力倾向啊?”

“……”

至始至终,鹤遂都保持着沉默,没有对任何一个问题进行提问。他低头下台阶,人群朝他涌上去,郁成和几名保安挡在他面前替他开道。

周念站在最外层,眼圈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发红。

他此时身陷这种混乱,都是因为她的缘故,如果他没有赶来救她,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,但如果他真的没有来,后果不堪设想。

她和莫奈都不会是肖护的对手。

在无数目光和镜头下,鹤遂弯腰钻进黑色埃尔法里面。

车子迅速发动驶离这是非之地。

很快,周念的手机响了,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来电。

号码归属地显示是京佛。

她转身,远离嘈杂的人群,用手拨开耳边头发接起电话:“哪位?”

那边静默两秒。

黑色埃尔法变作一个遥远的小点缩在周念瞳孔中。

等她完全看不见时,听筒里传来一声低低的:“念念。”

周念这才恍然明白,原来是鹤遂打来的电话。

之前她和他在东济朝夕相处,从睁眼到睡觉都在见面,就算她后续买了新手机也没有给对方打过电话。

周念哽了一下,轻声细语地问:“你现在要去哪?”

“南水街。”他说:“你来我家见我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周念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那条小巷,那株探出墙头的粉蔷薇依旧开得盛艳,比13年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当初就是在这株粉蔷薇底下,他掐着她的下巴说她烦人,又因为她说了一句疼就立马松手。

她忍不住再次在心里感慨,原本已经过去四年这么久了。

来到熟悉的木门钱,它还是如此清汤寡水,除了一些细碎紊乱的划痕外没有旁的东西。

锁松懒地挂在门上,没有合上。

上面一层积灰,还有几个清晰的指印,想必是鹤遂刚留下的。

周念推开门,踏进一片萧条的陈旧里。

眼前的院落像是遗忘尘封许久,地上有着厚厚一层枯得发脆的落叶,那颗她曾多次坐在下面画画的杏树下,今年又结了新果,看着很甜的样子。

她却还是忘不了四年前吃下的那一颗酸杏。

堂屋方位传来脚步声。

周念抬眼,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,眉眼冷沉,眼里透着对她的厌恶。

只消一眼,她就知道那不是鹤遂。

“周小姐。” 他先一步开口。

周念只盯着他,没有说话。

沈拂南单手抄兜,长腿懒散地迈出堂屋的门槛,踩进一堆枯叶中,脚底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。

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周念靠近,不紧不慢地说:“以前不愿意和你说太多,是觉得你不配我浪费口舌,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。”

周念抿抿唇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烈日灼阳下,男人皮肤白得发光,他来到周念面前,薄唇挽出戏谑弧度:“我不能再看他这么发疯下去,先是打了鹤广,现在又为了你惹上了官司,我绝对不允许他毁了我的一切。”

“……”

周念喉咙有点发紧,在烈阳的炙烤下却觉得后背生凉。

沈拂南朝她逼近一步,她下意识后退一步,他说:“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了你做过什么吗?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。”

周念继续往后退,踩碎数不清的枯叶。

他步步紧逼,黑眸里涌动着薄凉:“希望你知道后可以好好做决定,要不要和他复合,别这样耗下去,我简直是受不了。”

周念咬了一下唇,保持着平静:“我不要和你说话,让鹤遂出来。”

男人眉梢一挑。

“那怎么行?”他猛地扣住周念手腕,“我要你——从现在开始好好听我说的每一个字。”

“你放开,你想做什么!”周念开始挣扎。

“我想告诉你,自从那天在火车站见到你之后,鹤遂就开始不安分。”沈拂南脸上出现压不住的愠怒,“他就开始发疯。”

周念渐渐停止了挣扎:“什么意思……”

沈拂南握得她腕骨发痛,他失控地朝她低吼:“睡了四年的他突然就醒了,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?他醒了!”

自从鹤遂醒了后,他就没有过一天安分日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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